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統治者禁地

 

羅馬帝國君士坦丁大帝（Constantine‧公元306年至337年在位），是第一位皈依基督教的羅馬皇帝。他頒布《米蘭敕令》（The Edict of Milan），確立信仰基督教的合法性與自由。他統治羅馬帝國，萬民匍匐其腳下，但他卻自稱為上主所指定「教會以外的主教」（episkopos ton ektos）；也喜自稱為「神僕」（Servus Dei）。他改信基督，但到臨終前才領受聖洗，正式成為基督的門徒。

 

耶穌說，「他的門徒必須不屬於世界，正如他不屬於世界一樣」（《聖經‧約翰福音 17‧14）。只有內在心靈的淨化，才是真正追隨了基督；人類肉身的世界，距天國遙不可及。因此，君士坦丁的統治權威，在人世雖可隻手遮天，號令天下，但他統治之手，絶對無法探進人心的內在世界。因為只有神智慧之手，才能撫摸到人心最幽暗之處。

 

神管轄人的心靈世界

 

古羅馬哲人西塞羅（Cicero）有句名言，「犯錯是人之常情」（Cuiusvis hominis est errare），而杜絶錯誤行為有兩種方法，一是法律，一是哲學。法律是利用刑罸威懾之力；哲學則是訴諸開啓人的理性和良知（《論責任》第三卷17章）。

 

法律是對準肉體，哲學則針對理性。立法者以刑罸之手，用血去清洗人性污垢之處；而哲學則以理性智慧之光，去喚起人心善性的呼應。可以說，人的肉體和心靈是兩個不同世界。一個為君士坦丁所管，一個只屬於耶穌基督。

 

清楚看到，統治者的鐵腕，只能夠觸及人的身體。人的心靈世界，是神的管轄領地，更是人世統治者的禁地，不能逾越雷池半步。

 

難怪阿里士多德（Aristotle）在闡述哲理的《形而上學》中，一開始即論及人類身體五官中的視覺、聽覺和觸覺。他認為視覺最神聖高貴，並將之與捉摸不到的人心智慧相提並論。觸覺則最粗糙低下，因為只有通過肉身觸及的物質性經驗，才能夠識知事物。

 

人的視覺、聽覺及觸覺

 

人的視覺、聽覺、觸覺令人聯想到大自然的閃電、雷霆、霹靂。閃電刺激視覺；雷霆觸及聽覺；霹靂則直接傷及身體。

 

古希臘詩人赫西俄德（Hesiod）在《神譜》中，記述「眾神之王」宙斯與泰坦神決戰一役，他在憤怒中，全力施展閃電、雷霆和霹靂三大殺手鐗，只見「雷聲隆隆，電光閃閃，捲起猛烈火焰，孕育生命的大地在燃燒中塌裂」（690至710）。宙斯運用最血腥的霹靂力量，直接去徹底殲滅敵手。

 

要馴服最粗糙低下的勢力，統治者喜歡借助霹靂的觸覺強暴手段，把只能夠觸及人類身體的權力，施以嚴刑體罰，以牙還牙，要人服從。

 

思想永遠不受禁制

 

古羅馬詩人塞涅卡（Seneca，約公元前4年至65年）睿智地洞察到，統治者只能奴役人的身體，而人的精神依然可以獨立，不能征服（論恩惠，第三卷）。妄圖勞役人的思想、控制人的思想，手持只能觸及人類肉體權杖的統治者，須有自知之明。

 

對此，近代西方哲學家斯賓諾莎（Spinoza‧1632年至1677年），作出了一個發人深省的斷論，「如果人的心也和人的舌頭一樣容易控制，每個國王就會安然坐在寶座上」（《神學政治論》‧第20章‧「在一個自由的國家每人都可以自由思想，自由表達意見」一章擘頭之語）。

 

因思想而入罪，人身即使遭囚禁或殺害，但精神還是永遠誅滅不了；專制的統治者妄圖把反抗奴役的思潮加以清洗，粗暴闖入神管轄的心靈世界，最終難免遭僭越之果所反噬，千古不變。

 

《聖經‧馬太福音》記述宗徒伯多祿勸耶穌不要去耶路撒冷赴義，耶穌向伯多祿斥說：「撒旦，退到我後面去！你是我的絆腳石，因為你所體會的，不是天主的事，而是人的事（17‧23）。因之，不可一世的羅馬大帝君士坦丁，終其一生，即使權傾天下，卻只能瑟縮在他所「統領外在事物」的有限人世。

 

作者： 陸錦榮。本文版權為匯訊出版有限公司所有。